范忠信教授:中国司法传统与当代中国司法潜规则 下载本文

要是再退回去三十年,我说这些话足够判死刑两到三次了。(笑声、掌声)

问:当今中国社会主义思想主要由三种思想交织而成。(1)西方市场经济的自由主义、个人主义;(2)毛泽东思想;(3)传统中国遗留下来的文化。毛泽东思想作为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是否脱胎于传统中国文化?如果不是,那么它为何为民众接受的程度如此之高,而且西学在中国水土不服。

答:这个问题我觉得是一个很深刻的文化学的问题。中国目前的思想意识形态由三种东西交织而成,这个我赞成,就是说传统文化、西方正宗思潮和西方的造反思潮。毛泽东思想是什么?是从苏联革命传过来的那个列宁主义演变到中国是毛泽东思想。而列宁主义从哪来呢?从西方的造反主义,从西方文化的造反者那来,从卢梭从巴黎公社那来。那我觉得如果这样三种思想在中国,确实都在影响中国当今的体制和我们的政治思路的话,按照中国目前的情况,说毛泽东思想是不是主要脱胎于中国传统文化,我认为,毛泽东思想的更大成分来自于中国传统文化。应该说表面看是来自苏联革命传统,但是更多的深层东西来自中国传统文化。可以说中国任何一个封建帝王做梦都不敢想有毛主席那样绝对专制的权威。绝对不敢想有毛主席那样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红太阳遍天下,他的语录本发到了每一个人的床头去。这个中国古代皇帝想不到。中国古代的皇帝从来没有一个人想,以自

己的思想为全国人民脑子里的唯一指导思想。但是毛主席做到了。所以我说毛泽东思想的主要成分应该脱胎于中国文化,但是毛泽东又以中国文化最激烈反抗者的身份出现,这倒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为什么最激烈的反抗者最后倒是最坚定的中国传统文化的拥护者,这就是两个极端的反差,我到现在还没想通。谢谢。(掌声)

问:我们现行的司法体制受中国传统司法文化影响这个毋庸置疑,也是刚才范老师讲座的主要意思。但是我想问范老师的就是,我们中国现行司法体制有没有受苏联斯大林模式的司法体制的影响;纳粹统治下的德国,希特勒应该也是有生杀予夺的权力的,这说明中国现行司法体制存在的这些问题不单单是受中国传统司法文化的影响,可能还有一些其他更深层次的原因,我的问题就是这两个。

答:感谢这个同学的两个问题。这两个问题还确实是很重要的问题。他第一个问我,到底是苏联影响大,还是中国传统影响大。但是我觉得这个里面,苏联的影响可能是表面声称的那个方面比较多。你看我们现在的刑事诉讼法,《法院组织法》更多的像抄苏联革命时代的法律,但是应该说骨子里面,潜规则里面更多的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另外一个问题,刚才这个同学讲说,你光把西方看成铁板一块也不对,其实西方有很多时代不同。西方的传统也有很多支派。我刚才一开始就讲了,我是这种粗疏的,大而化之的笼统的研究,所以我只敢说一个大致的印象、感觉。应该说我刚才讲的这些东西是和西方的一般情

况来比较,你要说我比较的那个情况是不是西方一般情况,那个一般的情况到底要含百分之几十的含量才算一般,这个我目前还没有考证。所以这个应该是我空疏之处。谢谢提出来。(掌声)

问:范教授,你好。我就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明年我们新的《公务员法》就要实施了。在这个公务员法里面有一个很大的变化,就是把检察官和法官应该说是正式的化到公务员里面了。我在想,就国外普遍的认为,检察官和法官好像不是公务员。我们现在把他们化入公务员以后,是不是对以前的《检察官法》和《法官法》的一种否定,或者说是现在我们的司法进程受到了某种阻碍,或者说开始往后退了,或者另一个方面说是行政权的进一步强化。第二个问题是说我们现在的这种立法方式是不是一种法制的异化。因为我们现在《公务员法》实际上已经重新定义了,已经完全不是国外那种公务员的定义了。按照这样的立法进行下去的话,那我们法制的方向有没有跟国外接轨的可能。第三个问题是,你怎么看待《公务员法》把法官和检察官并入公务员队伍。

答:这位同学刚才说的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和第三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就是《公务员法》现在把法官、检察官收录进去,这个到底该怎么评价。我觉得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但是我觉得把它看成法官行政化的更加强化,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我觉得这是法官身份行政化的更进一步强化。所以这是一个令人担心的事情。我们现在公务

员定义可能是还是从中国古代传下来的这个定义,就是所有吃皇粮,为皇帝打工的那个定义。就是只要是吃皇粮,只要是吃国家薪水俸禄的所有的人都是公务员,所以这种情况下,我们党的干部,纪检干部,监察干部,工会,共青团妇联,全部是公务员,这个是这么来的。所以这样一种印象,这样一种概念跟西方那个公务员啊,那可以说是差别特别大,还不是一般大。这个问题我就回答到这。(掌声)

问:一个同学的纸条上说,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学界对儒学的重新诠释推动了儒学的现代化。你认为儒学的现代化关键在哪,或者说现代化这个概念本身是我们应该反思的观念。

答:就是现代新儒学的问题怎么看,在座的同学要是对这个感兴趣,我觉得你们的档次就非常高了。因为一般同学感兴趣不到这个问题,这是一个大文化的问题。这个问题我也比较感兴趣,因为我的一个老师很感兴趣。在西南政法大学的时候,我的班主任老师,现在是现代新儒家的典型代表之一,他的名字叫蒋庆,在座可能有(同学)知道的。蒋庆先生写了一本书,叫《公羊学引论》,就是汉代有一个春秋研究大家,叫公羊先生,公羊家族,他祖孙三代研究春秋,后来他形成一个学派叫公羊学派。蒋老师写的这本书讲的就是儒学里面的这一个分支,叫公羊学的这一个分支对当代政治儒学、实践儒学的弘扬有什么重要意义。他写这本书,好早同学告诉我说,蒋老师写了一本好书,你赶快去找找看。我跟蒋老师联系,联系不上。后来到上海开会

的时候,我就到上海福州路图书城去找这本书,找了一上午,在法律的柜子没找到,文学柜子没找到,哲学没找到,宗教没找到,最后在哪找到呢?在畜牧兽医那个地方找到了。(笑声)我就问那个服务员,说你为什么把这个书放在这个地方啊?那个服务员就说:“这不是研究公羊的吗?说不定下面还有个母羊呢。”这也是当代学术的一个笑话。象这样的事情,也就表明我们今天对中国传统文化一些基本的东西,这么生疏,以至于上海图书城专门管放书的那些服务员都不知道。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要复兴儒学,让儒学到现代新儒学的阶段,要让儒学解决21世纪人类文明以前解决不了的问题,这个可能很多情况下是一厢情愿的,美好的愿望。但是做起来可能非常难。关于这个问题,我想如果要有同学对现代新儒学里面的法律观做一个深刻的研究,这可能你就是现代新儒学法学方面的代表。你将来可能会进到现代新儒学那个叫列祖列宗的名录里面去了。谢谢各位。(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