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做工》读书笔记 下载本文

中央民族大学

读书笔记

读保罗·威利斯的《学做工》

—工人阶级子弟为何继承父业

中国江苏苏州独墅湖图书馆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 这句带有强烈偏见色彩的俗语,在东方世界的中国,世代流传,经久不衰。自古至今,大多数底层阶级的后代继承了父辈的辛苦,而上层阶级则富者恒富。东方世界关于阶层代际流动的观察,与西方学者威利斯的社会结构再生产的观点不谋而合。

保罗·威利斯(Paul Willis),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社会学教授,伯明翰学派文化研究的重要代表人物。其1977年的作品《学做工:工人阶级子弟为何继承父业》(Learning to Labour: How Working Class Kids Get Working Class Jobs)更被誉为是20世纪社会学、人类学和教育学的经典。威利斯秉着多学科后学科时代的精神,基于扎实的田野工作,进行了批判性民族志的实践。

田野工作是指经过专门训练的人类学者亲自进入某一社区,通过直接观察、访谈、住居体验等参与方式,获取第一手研究资料的过程。《学做工》正是一部田野调查式的民族志著作,由保罗·威利斯在三年的时间里,通过密集的参与式观察和访谈,描绘了汉默镇的孩子们在1972年到1975年间的一连串故事,以及后续12位主人公的最终命运。

威利斯本人也来自于工人家庭,理解这个阶层的文化及困扰,其论点和论据充满原生阶层感同身受的说服力。时至今日,《学做工》中的许多社会现象,在中国表现得淋漓尽致。毋须置疑,中国逐渐出现社会流动性减弱的问题,绝大多数工人阶级的子弟选择了子承父业,再次成为工人阶级。从某种意义来说,这不是被动地接受,而是主动选择。工人阶级群体,比如中国的农民工群体,存在着一种“自我诅咒”效应。这从文化上限制了他们后代的向上流动,鲤鱼跳龙门的机会变得越来越少。

在校园中,总有一批大哥,他们蔑视规则,成绩极差,喜欢飙脏话和打架,却因此成为校园里的传奇人物。学校是极权制度,学生们行为受到压迫,大哥们的反权威行为与绝大多数学生的心理反抗构成响应。调查显示,这些大哥们大多出自工人阶级家庭,具有反抗权威的习惯。这些习惯,往往来自于他们的原生家庭的文化传承。他们的父辈因为各种压力,习惯了在日常生活中反抗——说粗话,捉弄他人,破坏规章制度,嘲弄权威……他们喜欢迟到早退,消极怠工,以显示自己的时间自己主宰,抵消了必须按时上班带来的不快。他们嘲笑纯理论,认为实践出真知。他们没意识到,这些束缚他们自己向上提升的性格缺陷,被悄然复制到他们孩子的身上。相比之下,中产阶级,比如现在中国城市居民,由于靠文凭获得社会地位,所以保持了对书本知识的敬畏。他们不因为其没有实用价值,便否认其社会价值。他们更愿意投资更多在孩子们的学习上,所以他们的孩子学习成绩总是更好。比如,在西安市,2016年的高中分数线比农村地区高了100分。这反映了城市家庭更重视子女的文化教育。

工人阶级的孩子从原生家庭习得了反抗权威的文化,他们在学校应该怎样去反抗呢?因为学习不好,拿得出手的便只有拳头和派头。他们拉帮结派,惹事生非,以便书呆子们臣服和恐惧。他们外表时尚,努力模仿影视剧的硬汉气质,并通过与漂亮女孩交往,让“书呆子”们羡慕有加。这些派头需要钱,所以他们经常需要利用假期去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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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底层打工,而这些打工经验进一步强化了他们对学校的蔑视。当大哥们与老师争吵甚至动手时,他们想不到这是内心反抗权威的冲动推波助澜,这种冲动是父辈悄然植入到他们内心的。学无所成,怪学校;考试挂科,怪老师;犯错受罚,怪制度;人际孤独,怪同学;就业困难,怪时代;孤立无援,怪父母。只有责怪,没有反思;只有骂人,没有检讨。这种反抗权威的冲动,他们也将由学校带入车间,并悄然复制给后代,去重复他们父辈的生活而毫无觉察,进而把自己及后代固化于社会底层。

人很难超越自己的文化,因为文化难以察觉,就象鱼不知道自己是湿漉漉的一样。事实上,我们的行为被文化左右,甚至被文化决定。当心中的冲动升起时,它可能源于世代累积的巨大的伤口,或者虚妄,它支配着孩子们的身体去抗争。越反抗,越套牢,结果如同自我诅咒,亲手埋葬了自己的未来。

上世纪60年代,在《美国职业结构》一书中,美国人类学家布劳和邓肯提出布劳-邓肯模型,描绘和解释了工业社会代际流动范式。该模型认为,现代工业社会中代际流动度较高,即子代职业与父代职业关系不紧密,决定因素在于子代受教育程度。与布劳邓肯不同,威利斯在《学做工》中的分析和研究,没有建立在模型假设之上,而是建立在田野调查的基础上。威利斯通过民族志视角观察到了阶级固化,挑战了布劳-邓肯模型。他洞察了文化在塑造“社会藩篱”过程中的关键作用,标明了官方教育在阶级流动问题上的无力。大哥们创造了反学校文化,认同了工人阶级的“读书无用论”思想,在正反校园文化,家庭,悬殊的社会资源分配的推动下,实现了社会结构再生产。在从文化层面,工人阶层的“读书无用论”与精英阶层“文凭崇拜论”其实服务于同一目的,即“阶级再生产”。法国人类学家皮埃尔·布尔迪厄的“再生产”理论认为:“教育通过掩饰以技术选择为外衣的社会选择,通过利用把社会等级变为学校等级从而使社会等级的再生产合法化”(《再生产》,P165)。这就是说,学校通过文凭制度,使得学业上不断失败的未来产业工人认同与精英阶层的天赋差异,进而认同他们的社会地位,以维护社会既有秩序。布尔迪厄认为教育系统“将入学机会伪装为成功的机会”,实现“对下层的淘汰”(《再生产》,P171)。穷人越是相信“读书无用论”,越是嘲笑那些“书呆子”,越是信仰“反学校文化”,精英阶层将子孙后代保存在上层阶级的机会越大。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在电影作品《白鹿原》中,“耕读传家”的匾额象征了中国古代对读书的传统态度。如今,在市场经济背景下,“造原子弹的”和“卖茶叶蛋的”较上了劲儿,金钱至上使得读书本身己使得读书不再那么崇高。“白猫黑猫,能逮到老鼠便是好猫。”一旦读书不能升官,更不能发财,那么要它何用?越是穷人——受制于高昂的学费——越会对“读书无用论”形成心理认同,并以道听途说的财富神话作为此观念的强力佐证。同时,看不见的阶级再生产的幽灵,却已悄然而至。当你把学霸视为强者的时候,你就已经认可了精英主义观点,认同了你们未来可能的社会地位差异。

以下是我对这本名著的逐章整理,以佐证我对工人阶级子承父业的理解。

中文版前言

威利斯认为文化是创造意义的实践。要认识意义创造,则必须进入田野体验,去洞察意义,摇椅上的理论学者无法真正理解文化。文化的根本自有其隐蔽的逻辑过程,只有在充分利用现有条件,只有人们在挣扎求生时,现存的文化才能简接的展示其原有结构。

本书重要的发现之一,便是智体分工和性别分工的相互关联与影响。反智主义的大哥们的男性气概与自我意识交融在一起,形成持久的难以驾驭的大男子主义。对大哥们而言,体力是男子汉方式,而智力是女性化的方式,这也正是反学校文化的思想基础。学校不只是教育工具,更是文化生产和洞察的领地。当文化生产和洞察似乎在拯救世人时,我们就很难解开它们如何促成社会再生产这一谜团了。(学做工,P011)学校课程鼓励学生通过获得学历实现社会流动,大哥们反而通过反权威把自己再生产为工人阶级。只要社会关系还是以政治经济为轴心,这种文化对立的出现,即反文化的形成,终将不可避免。正如卡尔马克思所言,全面发展的个人,不是自然的产物,而是历史的产物。工人阶级累积的自身文化,推动了工人阶级再生产。

序言

相对于脑力劳动,体力劳动更加辛苦且收入不高。在专制体制里,人们在机关枪,子弹和卡车的危胁下从事体力劳动。或者灌输集体意识,使之自愿加入产业大军。在自由体制下,社会没有明显武力威胁,在一定程度上这只能是自我导向的结果。人们普遍认为,工作和学习能力在不同人群中在逐步递减,产业工人工作学习能力最差,所以沦为产业工人。正如汽车装配车间里一个老工人所言:我水平不行,只会天天拧螺丝。

实际上,不同阶层人,并不存在连续下滑的能力曲线,但是,不同阶层的文化形式却明显是断裂的。不同阶层文化中的生活经历,圈子,以及整个社会关系类型的总和,决定了孩子们在特定时间内的作出的选择,决定了工人阶级再生产。比如,找工作拼爹拼关系,拼文凭,家庭的资源和文化的巨大差异,早己在孩子们的职业选择上建立起难以逾越的鸿沟。同样是高考失利,工人阶级的孩子只能选择进入车间,而上层阶级的孩子则可能在国外取得耀眼的文凭。

威利斯选择了汉默镇作为《学做工》的田野工作,它是英格兰典型的工业城市,拥有所有现代垄断资本主义特征,并拥有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工人阶级。这对研究工人阶级子弟的职业生涯,无疑具有相当代表性。

第一部分民族志

反学校文化最基本最明确的表现是对权威根深蒂固的彻底反抗。这种反抗甚至可以形成一种风格,变得仪式化,并令很多老师整日提心吊胆。你常常可以看见,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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