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映:哲学 科学 常识 下载本文

力乱神有其他的存在途径。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信神信鬼?中国的风水、面相、占卜算命等等为什么那么发达你举了你母亲为例,但这是个例,不能说明问题,有兴趣的话,你应该到各地做个样本较大的调查)?(该不是因为理性的缘故吧?

个人愚见,希望王老师交流。我一直看您的博客,也受益匪浅。

Jeep老师:

愚以为陈嘉映关于中国是世界上最理性的民族的判断是在非常宽阔的视野下做出的。横向看,中国没有欧洲中世纪那种漫长的宗教迷狂,纵向看,中国摒弃了神话传统。陈先生是用大尺度衡量的,您似乎用的是小尺度。中国人迷信者确实不少,但仔细观察您会发现,大家并不认真。迷信在我们这里,与其说是信仰,不如说是工具。

王晓春 09,10,16

(11)理性态度 ≠ 理论态度

……我们在反思、谈论“理性”这个概念的时候,往往会把科学作为理性的典范,把理性和理论相提并论:理性倾向于上升为理论,理论是最理性的。本节和下节却想说明:理论兴趣并不是理性态度的自发产物,倒不如说,理性态度多半是抵制理论的。的确,哲学—科学以理性态度来从事理论,哲学—科学是理性的理论。然而我想表明,像这般把理性和理论结合在一起,并非普遍情况,而是属于西方和希腊的特例。

(陈嘉映:《哲学 科学 常识》东方出版社2007年2月第一版 40 页)

我们叫做“理论”的东西,首先是一般的东西、普遍的东西、抽象的东西,是和具体情况相对的。反过来说,凡是概括的东西都一点理论的意味,彭加勒说:“每个概括都是一个假说”,大意亦如此。……

这个说法还隐示,普遍性对于理论家是重要的,对于务实家却没有什么用。物极必反,这不错,但也没什么用,因为麻烦总是在于弄不清什么时候是极点。你申明物极必反的道理,但你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该买进股票,什么时候该抛出。

(陈嘉映:《哲学 科学 常识》东方出版社2007年2月第一版 42页)

理论的另一个含义是对世界的整体解释。这是理论的一个核心含义,也是本书中所采纳的主要含义。

……在史前社会,这种解释一般表现在神话里。……理论起源于神话。理论把神话中的重大课题如世界和人的起源等等继承下来。整体解释,无论是神话形态,还是理论形态,其中都有很多臆测和推论的内容。

(陈嘉映:《哲学 科学 常识》东方出版社2007年2月第一版 43页)

早期理论倾向重的思想家,无论是是阴阳五行家还是毕达哥拉斯学派,都是偏于神秘主义的,这不是偶然的。理论总是在琢磨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即使在今天,爱好理论的还多是神神叨叨、狂人痴迷的人,成天张望六合之外。那些

注重实际的理智人往往对理论没有兴趣,甚至轻蔑。我强调这一点,是因为关于这一点有太多的误解,人们说到理性,首先想到理论。

(陈嘉映:《哲学 科学 常识》东方出版社2007年2月第一版 43—44 页)

理性态度和理论态度是两种东西,不仅于此,在通常意义上,理智和理性是非理论的,甚至是反理论的。……我们经常拿诸子百家和希腊比。的确,要说学术的繁荣、思想的生动、智慧的深刻,两者共同之处甚多。但先秦诸子总体上没有希腊人那种建构理论的热情。在先秦诸子中,孔子最突出地体现了重现世不重理论的理性态度。在孔子那里,我们能够明显地感觉到理性态度是一种非理论甚至反理论的态度,所谓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孔子从不热衷于提供对世界的整体解释,“父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实际上,孔子的这种态度,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后世儒者不重理论的倾向。

(陈嘉映:《哲学 科学 常识》东方出版社2007年2月第一版 44页)

于是你就明白了,今日我们许多校长老师动辄要求教师培训的内容“拿来就能用”,动辄指责讲课者“理论脱离实际”,对理论工作者采取抵制轻蔑的态度,看见理论书籍就头疼,这正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在起作用。这种态度很“孔子”,很“儒家”。

其实从一定意义上可以说,理论必须脱离实际,完全不脱离实际,它就不是理论了。理论本来就不是让你“拿来就用”的,它是指导你思考的。许多老师不懂得这个基本的道理,盲目排斥理论,结果就只能使自己的工作和思想停留在最肤浅的“一得之功”和“一孔之见”上。写出文章来自己也觉得没劲,于是找点“理论”词句贴在文章开头结尾,觉得这就“上升成理论”了。这种文章,我见得太多了。这也可以理解,一个人本不具备“理论态度”,却害怕别人说自己“没有理论”,只好这样贴标签。

但我这样说,决不是赞同如今大批的假理论,更不是支持理论脱离实际的倾向。搞理论的人也未必真的具备理论态度。理论态度是一种思维倾向甚至人格倾向,不是那么容易形成的。空谈理论的作者,他们的真正问题不在于张扬“理论”,而在于他们自己其实并未搞懂“理论”,也就是说,他们说的正是自己不明白的话,那些话是抄来的,搬来的。怎样鉴别真懂假懂呢?一个办法是,给他一个问题,看他能不能用他的理论解释之,解决之。还有一个办法是,看他写文章是否能用个性化语言。真懂理论的人一般可以用自己的语言、举生活中的例子、灵活通俗地把道理说明白,像陈嘉映这样。假懂的人不行,他们只能用无个性的学院派的枯燥语言行文,靠专业名词唬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连第一人称都不敢用,即使写普及性的文章,也偏爱第三人称,因为这样可以把“我”藏起来。(09,10,11)

(12)理论态度的最基本的特征

……互相发生感应的现象是在同一平面上的,与此不同,原理是隐藏在现象背后的,需要被揭示、被发现。隐藏在现象背后的才是世界的真相。那个隐藏在事物现象背后的东西,那个在不同事物现象领域中不变的东西,那个不能直接看到而只能由理智把握的东西,是数、秩序、结构。把现实和现实背后的隐秘结构区分开来,是理论态度的最基本的特征。史湘云话说:“阴阳可有个什么样,不过是个气,器物赋了成形。”难怪翠缕不解,“这糊涂死了我!什么是个阴阳,没影没形的。我只问姑娘,这阴阳怎么个样儿?”非读书人,要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听了这些没影没形的东西,真个越听越糊涂。然而,隐秘的元素通过不可见的机制造就芸芸万象,这是理论阐释的特征。

(陈嘉映:《哲学 科学 常识》东方出版社2007年2月第一版 45—46页)

这个阴阳问题,史湘云能跟翠缕说清楚吗?我觉得够呛,怕是希望不大。这是两个层面,没有一定的文化水平,理论层面的东西她是难以明白的,她甚至会觉得那是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