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发·枚乘》翻译

秦汉词赋

【解题】本文假设楚太子有病，吴客往问，以七事启发太子，故名《七发》。先陈说音乐、饮食、车马、游览之乐，都未能使太子兴起；再说以田猎、观涛，引起太子地兴趣，使他略有起色；最后说要向太子推荐方术之士论述精辟地道理，太子听了出一身汗，霍然病愈。它的主旨在说明享受腐朽的生活是致病的根源，而听取“要言妙道”以提高思想是治病的最好药石。全文规模宏大，词汇丰富，描写事物，铺张细腻；观涛一段，写的尤为淋漓尽致，惊心动魄。《七发》开辟了汉代大赋的道路，但每段颇有变化，不像后来一般大赋那么平板，后人延续这种形式写作，称为《七》体。 原文：

楚太子有疾，而吴客往问之，曰：“伏闻太子玉体不安，亦少闲乎？”太子曰：“惫！谨谢客。”客因称曰：“今时天下安宁，四宇和平，太子方富于年。意者久耽安乐，日夜无极，邪气袭逆，中若结轖。纷屯澹淡，嘘唏烦酲，惕惕怵怵，卧不得瞑。虚中重听，恶闻人声。精神越渫，百病咸生。聪明眩曜，悦怒不平。久执不废，大命乃倾。太子岂有是乎？”太子曰：“谨谢客。赖君之力，时时有之，然未至于是也。”客曰：“今夫贵人之子，必宫居而闺处，内有保母，外有傅父，欲交无所。饮食则温淳甘膬，酲醲肥厚，衣裳则杂沓曼暖，燂烁热暑。虽有金石之坚，犹将销铄而挺解也，况其在筋骨之间哉？故曰：纵耳目之欲，恣支体之安者，伤血脉之和。且夫出舆入辇，命曰蹷痿之机；洞房清宫，命曰寒热之媒；皓齿峨眉，命曰伐性之斧；甘脆肥脓，命曰腐肠之药。今太子肤色靡曼，四支委随，筋

骨挺解，血脉淫濯，手足堕窳；越女侍前，齐姬奉后；往来游燕，纵恣于曲房隐间之中。此甘餐毒药，戏猛兽之爪牙也。所从来者至深远，淹滞永久而不废；虽令扁鹊治内，巫咸治外，尚何及哉！今如太子之病者，独宜世之君子，博见强识，承闲语事，变度易意，常无离侧，以为羽翼。淹沈之乐，浩唐之心，遁佚之志，其奚由至哉！”太子曰：“诺。病已，请事此言。”

译文：楚国太子有病，一位吴国客人去问候他，说：“听说太子身体不适，稍微好些了吗？”太子说：“还是有些疲惫，谢谢你。”客人顺势进言说：“如今天下安宁，四方太平，太子正当年轻，料想是因为长期贪图安乐，日夜没有节制，邪气侵身为逆，胸中郁结堵塞，气血不调昏乱，因此呻吟叹息，如醉酒一般。心惊肉跳，睡眠不安。体虚耳背，厌恶吵杂。精神涣散，百病全生。耳聋眼花，喜怒无常。久病缠身，危及性命。太子难道不是这样吗？”太子说：“谢谢你！依靠国君，享乐不尽，时有病症，但没有你说的严重。”吴客说：“如今的贵族子弟，深居宫廷，生活有保姆，教育有师傅，交游没走处。饮食香甜脆美，酒浓肉肥，衣裳细软积聚，热捂严裹。即使像金石一样坚硬，也会被消溶松解，何况是筋骨之身呢？所以说：放纵耳目的嗜好，贪图肢体的安逸，就会损伤血脉的和畅。况且出入非车及轿，是麻痹瘫痪的前兆；深屋凉宫，是受热着寒的媒介；美女姿色，是催命的斧头；美味酒肉，是烂肠的毒药。如今太子肤色虚弱，四肢僵硬，筋骨松散，血脉不畅，手足无力；前有越国的美女，后随齐国的佳人，往来游玩吃喝，在幽深的密室中放纵。这等于是把毒药当成美餐，拉着猛兽的爪模着猛兽的牙戏耍。病的由来极为深远，长期延续不止，即使让扁鹊为你治内，巫咸为你祷告，又何尝能来得及呢！如今像太子这样的病，最好是请世上博见广识的君子，找机会与你谈论世事，以改变你的思路。让他门不离你的身旁，就像你的翅膀一样辅

佐你，那么你沉溺的乐好，荒唐的心思，放荡的欲望，还能从哪里来呢？”太子说：“行。病好后，就照你说的做。” 原文：

客曰：“今太子之病，可无药石针刺灸疗而已，可以要言妙道说而去也。不欲闻之乎？”太子曰：“仆愿闻之。”

客曰：“龙门之桐，高百尺而无枝。中郁结而轮菌，根扶疏以分离。上有千仞之峯，下临百丈之溪。湍流遡波。又澹淡之。其根半死半生。冬则烈风漂霰、飞雪之所激也，夏则雷霆、霹雳之所感也。朝则鹂黄、鳱鴠鸣焉，暮则羁雌、迷鸟宿焉。独鹄晨号乎其上，鹍鸡哀鸣翔乎其下。于是背秋涉冬，使琴执斫斩以为琴，野茧之丝以为弦，孤子之钩以为隐，九寡之珥以为约。使师堂操《畅》，伯子牙为之歌。歌曰：‘麦秀尖兮雉朝飞，向虚壑兮背槁槐，依绝区兮临回溪。’飞鸟闻之，翕翼而不能去。野兽闻之，垂耳而不能行。蚑、蟜、蝼、蚁闻之，柱喙而不能前。此亦天下之至悲也，太子能强起听之乎？”太子曰：“仆病未能也。” 译文：

龙门山上有一棵桐树，高达一百多尺却没有分杈，树干中郁结着很多的盘曲纹理，树根分别向四面延伸。上有千仞的山峰，下有百丈的深涧；湍急的流水，逆流而上冲击摇荡着它，它的根半死半活。冬天寒风、雪蛛、飞雪侵袭它，夏天雷霆闪电触及它。早晨黄鹂鳱鴠在它的枝头鸣叫，傍晚失偶的雌鸟，迷路的独鸟在它的枝丫栖息。每天早晨孤独的天鹅在树枝上啼叫，似鹤的鹍鸡在树下飞翔哀鸣。就这样秋去冬来长成材，琴挚把它砍伐后制成琴，用野生的茧丝制成弦，用孤子的带钩做装饰，用独养了九子的寡母的耳环制成琴徽。让师堂弹奏《畅》的

琴曲，让俞伯牙演唱。唱词是：‘麦抽穗出芒时野鸡飞，向着空谷离开了枯槐，依傍着悬崖峭壁，面临着曲折幽深的溪水。’飞鸟听到这歌声，合拢翅膀不能飞，野兽听到这歌声，垂下耳朵不能走，蚑、蟜、蝼、蚁听了这歌张着嘴巴不能前行。这是天下最悲壮的歌，太子能勉强起身来听吗？”太子说：“我有病不能去听啊。” 原文：

客曰：“犓牛之腴，菜以笋蒲。肥狗之和，冒以山肤。楚苗之食，安胡之飰，抟之不解，一啜而散。于是使伊尹煎熬，易牙调和。熊蹯之陑，芍药之酱。薄耆之炙，鲜鲤之鲙。秋黄之苏，白露之茹。兰英之酒，酌以涤口。山梁之餐，豢豹之胎。小飰大歠，如汤沃雪。此亦天下之至美也，太子能强起尝之乎？”太子曰：“仆病未能也。” 译文：

小牛腹部的熟肉，和竹笋香蒲一起调拌。肥狗肉加上石耳菜的一起炖汤。用楚地苗山的粮食做主食，用菰米来烧饭。这种米饭团起来不散，入口后即化。于是让伊尹烹饪，伊牙调拌。把熊掌煮的烂熟，调上芍药酱。把兽脊上的肉切成薄片烤炙，把新鲜的鲤鱼切碎烹制，佐以秋天的紫苏，秋露浸润过的蔬菜。兰花泡过的香酒扑鼻，野鸡，豹胎烧制成的野味诱人。不管是小菜还是大饮，吃起来就像热汤浇在雪上一样爽快。这真是天下最好的美味了，太子能勉强起来品尝吗？”太子说：“我有病不能去品尝啊。” 原文：

客曰：“钟、岱之牡，齿至之车；前似飞鸟，后类距虚。穱麦服处，躁中烦外。羁坚辔，附易路。于是伯乐相其前后，王良、造父之御，秦缺、楼季为之右。此